时间:2020/11/11来源:本站原创 作者:佚名 点击: 61 次

05

路阳华作品

澄澈中归来作者简介路阳华,金融从业人员。爱好写作和体育,偶有文字发表。现居山西省长治市。

去广灵之前,我的兴头并不是很大。在我的认识里,广灵应该是一个气候恶劣,灰天土地的风口。而且,一个国家级贫困县,那贫瘠,那荒凉,就更不必说了。所以,我一直认定,那必定是一个灰秃秃的去处。

1

车子驶入大同地界,眼前顿时清朗起来。山,不再那么压抑,它们退到绿茵茵的麦田边际,淡蓝的剪影浮现在云翳里,如同风景画上清秀逼人的草甸后面,被云彩萦绕的山峰,轻描淡写,隐隐约约。

广灵,就隐藏在这清新,明丽的画卷里。这里没有密匝的车流,没有高耸的烟囱,没有行人如织,没有车马喧腾。有的是清丽的草、是明艳的花、是成排的树、是茂密的林,还有湛蓝如洗的天空和悠闲游走的云。那鲜明的色彩强烈地冲击着我的视线,让我看到了久违的清澈,感受到了美的震撼。

我迫不及待推醒正打瞌睡的友人,友人不以为然地说,“现在的环境,哪儿都一个样。”我摇摇头,让他认真地仰望天空。良久,他才若有所思地说,小时候最喜欢躺在草地上看云,那时的天空,就是这样干净透明。

是呵,那时。

那时,天是蓝的,云是白的。它们那么简单,那么纯粹,却是多少人记忆中最深的美!但那时,我一直不以为那便是美,直到后来,天空变得越来越混沌,越来越呆滞,我才想起,那确是一种美,一种令人颤栗的大美。我曾无数次地借助想像和回忆,把那时的天空复原,但,它只能是一个奢望了。就像一个被大烟摧毁的人,你如何叫他恢复以往的鲜活和神采呢?直到站在广灵的天空下,我才发现,那份鲜活仍然还在!

于是,在接下来的几天,我爱上了抬头,爱上了仰望蓝天。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,去仰望那片深邃与蔚蓝。

晴天的时候,山,也是发亮的。太阳远不如在城市时那般烦躁,它更像是个冷静而高傲的男子,刻意地收敛起多余的热情,将它的光芒远远地挥洒下来。那时的山,便是厚重的,敦实的。一条一线,一棱一角,清晰明朗雄浑伟岸。天空也是唯美的,高远的。宽阔而清澈,有一种透明的质感,使人觉得蓝色苍穹之上,只有无边无际的空虚。

云们,更是欢快的,自由的。它们在天空争相变换着身姿,像棉花铺成的台阶,像天海飘游的风帆,像山谷开放的雪莲,向北极屹立的冰山。它们是顽皮的,一忽儿扒在山头,一忽儿藏在山坳,一忽儿迅疾而去,一忽儿又在你头顶招手。如果你伸手去拽住它,或一个筋斗翻跳上去,似乎也是可以的。

它们还是认真的,你看那急匆匆而过的莲花云,恐怕是要赶着去接观音;那目不斜视的菱角云,或许是正在寻找醉酒的吕洞宾;那静静地浮在头顶的荷叶云,是在等待河中洗澡的七仙女;还有那贴在蓝天上的鱼鳞云,是织女正在为自己缝制七夕的碎花裙......

阴天的时候,天空便成了一副浓重的水墨画。袅袅的薄雾如淡淡的青烟,缓缓地从山坳里升上来,在苍茫的天空下变成淡薄冷静的清怅色,婀婀娜娜缠绕在远山之中。而天空,却是厚重的。那云,如棉絮厚厚地堆积在一起,堆积出一种饱满丰盈的力量。那时的天空是黑灰色的,是那种沉淀的,厚重的灰,就如历史积淀下来的沧桑岁月,沉重,悲壮,却又那么唯美,苍凉。它绝不是城市天空的灰,浅薄,浮躁,掺杂了太多杂乱的成分,让你分不清那灰色是出自烟囱,还是出自天空。

那日,我们在翻滚的暗云下急匆匆地赶路。狭窄的柏油路笔直地伸向远方,白杨树叶翻卷着,传递着雷雨即将来临的信息。车窗外,远山、庄稼、树林,在一片浓重的黛青色中急速后退。很意外地,一阵闷雷声后,一束阳光从浓厚的云层中破茧而出,如暗夜里的一道光影,不偏不倚直射在山顶。山顶金光一片,呈现出一种神圣的,令人肃然起敬的庄严。我顿时心生敬畏,不由地想起布达拉宫,想起一步三叩首的朝拜者,想起仓央嘉措那句“这佛光闪闪的高原,三步两步便是天堂,却仍有那么多人,因心事过重,而走不动。”

山川和天空没有语言和文字,但它们却创造着无数的表达。在它们的表达中,我看到了天地的亲和,听到了大自然的召唤。灰天土地的,不是风沙和尘土,而正是那些沉重的心事。阳光、雨露、大地,山川,本就值得我们跪身,需要我们谢恩。敬畏黎明的霞光,感恩大自然的赐予。那么,澄澈,就尽在眼目了。

2

穿过一片田野,看到广灵的土地。绿油油的庄稼,蓬蓬勃勃地散开来,葱葱笼笼地汇入远方的天际。土豆和莜面,就生长在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里,它们生生不息,用厚重的营养和耐实的力量养育着这片土地上的人民。

这里的风是粗犷的,这里的气候也是粗犷的,粗犷的地理环境孕育出了粗犷的地域美食,荞麦、羊肉、胡麻、烧酒......就连那柔弱清寒的凉粉和豆腐,也是筋道而充满力量的。它们用独特的魅力固守着自己的领地,吸引着四面八方的食客。

这里的人是灵巧的。那惟妙惟肖的剪纸,栩栩如生,活灵活现,每一刀,每一剪,都藏着细细密密的心思和千回百转的柔情。三千年的手艺在这里绵绵相传,成为广灵大地上的一枝奇葩,成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中,一朵充满乡土味的,惊艳的花。

这里的景是唯美的。壶流河里,芦草蔓生,几只野鸭依偎着游向苇丛深处。半空飞过的水鸟,在芦苇丛上方划过优美的弧线。池塘的水面浮着一层厚厚的浮萍,微风吹过,细碎的浮萍惊慌地你推我挤,几枝红莲临风而立,不惊不诧,傲世独立。偶有蛙鸣,声音虽低,却厚重,充满穿透力。远处的几片云,说不清是在聚集还是在飘散。绿茵茵的河滩上,毛茸茸的草儿铺出一片青绿,羊群点点散落其间,它们悠然自得,或在溪边饮水,或低头啃着青草,或安静地卧在草地上。牧羊人戴着草帽,吸着烟袋,坐在草坡高处,在蓝天白云下坐成了一副优美的剪影。

这里的村庄,是有故事的。那个叫做落阵营的村子,仿佛是一朵受不起惊吓的睡莲,兀自蜷缩在时间地理的侧旁。它的故事像远处的青山一样真实,却又像山中的云雾一样飘渺,让人一览无遗却又不知所以。

“落阵”,源于凤凰落脚的故事,它有着民间传说中固有的美丽和神秘。而“营”,则包含了一个家族几百年的辉煌和传奇。据说闯王战败后,他的一个族侄隐姓埋名,带着一营兵马在此谋生。他秉承“耕读传家、笃志诗书”的家训,百年渔樵耕读,子孙亦官亦商。他的后代所建成的吕家大院,成为现今北方民居建筑中独具特色的大院之一。那气派的院落,精致的砖雕、木雕、石雕,记录着曾经的富足和兴旺。而那剥落的墙皮、残缺的屋顶、风蚀的门扇和坍塌的墙壁,却又叙述着历史的沧桑和悲凉。或许,只有脚下那岁月累积出的厚实的土地,才真正完整的记录下了那厚实的故事。

这里的文化是厚重的。那座年前的水神堂,仍气定神闲风骨俊美。它在松林的环绕中目睹着人事更迭,世事变化。在水神堂周围随手摘得的草叶上,都有三个清晰的齿痕。据说,那是九江圣母与殷家庄塘神斗法时,圣母因不忍民田受旱自愿服输,并在草叶上留下印记,作为认输的标志。几百年来,每年的农历六月十八,人们都会在这里举办庙会,献戏报赛,感恩龙母,祈祝风调雨顺。

“百工社”是全国唯一供奉商神的地方,也是广灵手工业、商业发展的源头。这里供奉着老子、鲁班与孔子,旧时每逢农历二月十五和五月初七,广灵县工匠都要聚集在此祭祀鲁班。东西墙壁上的“百工图”记录了清代手工业和百姓生活风貌,被誉为广灵的“清明上河图”。

“文昌阁”是学子们寄托梦想的地方,从清代到现代,有多少人在这里求得了信心和力量,又有多少人在这里求得了自己的想要?我想它该是灵验的,匾上那“予夺无私”四个大字就是真正的神灵,几百年来,它高立于此,默默无言的指点迷津,昭示后人。

夕阳下的广灵古老而安宁,那些远去的岁月风干在了土地、民俗、文化、庙宇里,风干成了一个个故事,一处处遗迹,一个个节日,一段段文字。犹如文昌阁门柱上那幅傅山手书的对联,虽被风雨侵蚀得字迹模糊,但却镌刻着悠久和文明。

3

在村口,望见两棵特殊的树,忍不住驻车去细看。那树长得很奇怪,弯弯曲曲,却张扬着一树繁华,蛮不在乎地向上生长着。它们就那么立在广阔的田野中,在一片低矮的庄稼中,与万物争辉。

树后面的村,是南前口村。村中有一条小溪,把村里的女人滋养得发黑肤细,也把地里的庄稼滋养得油绿油绿。溪两边是绿草覆盖的浅滩,左边垂着几颗垂柳,右边是平整的草地。友人们欢喜着散开来,有的站在树下闭目听溪;有的褪去鞋袜,把脚伸进溪流里;有的蹲在溪边,在水里捡着鹅卵石;有的坐在草地上,深吸着青草的气息。他们都那么认真,就像隐士积攒鸟鸣清风的模样。

在城里,再也找不到这么一方纯粹的乡村了。城市的发展逐渐宰割了乡村的土地,庄稼地上,盖起了一幢幢高楼,乡村逐渐被洋化成了城中村。那些住着高楼的农民,只能在如鸽笼般的窗户里,回望着曾经的土地,回望那曾经滋养着他们的庄稼。

这里的人们,身上沾染着山林的岚气和青草的清新,他们的脸上流淌着溪水的欢快和干净。

路过一个绿意盎然的院子,年轻的女主人坐在竹凳上摇着蒲扇,地上,两个孩童正在追逐打闹。见我们进来,女主人忙起身招呼我们坐下。见我们在菜园子边流连忘返,女主人便摘下几个西红柿,塞在我们的手里。

这才是真正的西红柿。红的,如灯笼,黄的,如秋柿。绵绵的,沙沙的,透着天然的纯净和香气。不像城市里的西红柿,鲜艳中透出一种刻意,皮囊里却空空如也。我顾不得理会胃的抗议,一个接一个的把它们塞进嘴巴里。女主人笑着,又摘了几个黄澄澄的大如碗口的西红柿,让我带在路上吃。

还路过一个繁花似锦的小院。朱红的门板,朱红的窗棂,朱红的屋檐,还有朱红的鸡冠花,竟让人有隔若尘世的感觉。在那个朱红门前,一头浅灰的画眉驴,贴着墙壁安安静静地立着。我一直害怕这种体型庞大的畜类,怕手机和相机的骚扰让它狂躁不安,怕它的驴脾气会瞬间发作,所以我一直躲得远远的。但见它悠然自得不急不躁,任凭镜头、闪光,在它面前左右忽闪。我看到它抬起眼来,睫毛一闪眼神一瞥,似乎在嘲笑这些城里人的少见多怪。也是,在这样宁静的乡间,在这个沁着馨香的小院前,又怎会有狂躁和不安呢?狂躁和不安似乎是城里的事,与乡村无关。

村长家的院子空旷简约,土围墙的墙头凹凸不平,散发出一种原始的朴素的美。我站在枣树下啃着新鲜的煮玉茭,小黄狗摇着尾巴,可怜巴巴地望着我。我慢慢嚼着,小黄狗耐心地等着。枣树下,正午的阳光穿过枝叶,洒下一地的斑驳。里屋,村长正和媳妇忙着准备午饭,蓖麻油的香缕缕地飘出来,飘满了整个院。

贴着窗花的方格子木窗内,友人们在火炕上或盘腿,或歪着身子,或坐,或躺,他们肆意舒展着自己,没有一点拘谨和客套。而在城里,再熟络的朋友,你都不会去人家床上去坐的,再熟络的朋友都得接受防盗门和猫眼的检验。但在农村,只要你一进门,就会看到一张笑脸,那是打心眼里的亲热,没有一点生分,无论你和主人熟不熟络,都会听到主人热情的招呼,“快坐,来炕上坐。”对于上门的客人,乡下人的情感总是如泥土般纯朴厚实。

我们坐在火炕上,村长媳妇把饭菜一碗碗的端上来。玉茭、黄瓜、西红柿,都是刚摘下来的。还有莜面饸饹、凉拌土豆,还有酒。怕我们吃不习惯,村长媳妇还特意焖了白米,炒了青椒肉片,买了肉罐头。吃饭的时候,火炕上的每个人都流露出了几分贪婪。这带着泥土新鲜味儿的饭,让人恢复了动物一样的本性。

我们要留下饭钱,村长涨红了脸,急得连连摆手,生气地说我们这是看不起他们。走的时候,村长媳妇把剩下的几根玉茭用塑料袋包着,塞到我的背包里。她一脸歉意地说,“不知道你们喜欢吃这个,早知道就多煮点了。”我说,我抱一下你吧,她搓着手,不好意思地笑着。她身上有那么好闻的饭菜味儿,我要把这味道沾染到我的身上,永远储存在我的鼻尖。

那几个西红柿和玉茭,我最终没有舍得吃掉他们,把它们背回了家,让我城里的儿子尝到了真正的澄澈的味道。当我看到儿子那惊诧的眼神和夸张的神情时,我就知道,那是他有生以来吃到的最好的味道了。

回来后不久,我也试着做了顿莜面饸饹,竟也迷倒了桌前众生。但我知道,这餐桌上的莜面远不如火炕上的莜面香。村长媳妇提着刀在院子里割下韭菜,摘下黄瓜的一刹那,我就闻到了城里的餐桌上永远闻不到的香。

澄澈就藏在这些画面里,藏在那一幕幕的景色、风土、人情里。后来,只要一想起这些,这幅画卷便会一点点地打开,让我重温到那日,那时,那景,那情。我想,最好的归来,也莫过于此了,风土、美景、人情、美食,还有文字和回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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