广灵走出来的北魏大将军——古弼

文/刘众一

最近得到一本康熙乾隆光绪合订本的广灵县志，细读之后，发现不少有价值的东西，尤其是在人物志里，明确记载了北魏大将军古弼为广灵人，求诸史书，赫然有古弼将军的列传，要知道，古人能进入列传的，非王即候，那可是需要相当的等级才行。广灵曾经出过这样杰出的人物，令我非常吃惊。更令人纳闷的是，这样的人物从来不见提及，更不见传说故迹遗存半点，历史竟然被遗忘的如此干净。细想之后我也释然了，要知道，古弼将军所处的北魏年代，距今已有年的历史了，根据现有的资料，对广灵的记忆仅能追溯到明清年代，有些久远的传说，可以追溯到唐代，比如夏王窦建德的传说，对广灵这样的偏僻小县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，唐以前的记忆只能从史书中找出些蛛丝马迹，幸好，由于古弼将军经文纬武，官至列候，留存了比较完整的人生轨迹。下面就让我们通过梳理多年前那段尘封的历史，徐徐揭开这位广灵将军的神秘面纱吧。

崭露头角——广灵走出的鲜卑人

准确地说，古弼是个正宗的鲜卑人，并不是汉人，他的家族什么时候来的广灵，不得而知。大至推测情况是，鲜卑族经过两次大规模的南下，已渗透到华北一带，北魏立国时，广灵当时正是胡汉杂居的地方，胡化程度很严重，古弼出生时大至应该是这么个情况。他本姓吐奚氏，史书记载是他是代郡人。代郡，在北魏初期就指今蔚县、阳高、广灵一带，治所在今蔚县的代王城，广灵县志康熙版记载，最迟不晚于明代，古弼就被纳入乡贤良祠进行祭祀，可以确定古弼为广灵人无疑。目前有些学者考证古弼为代县人，显然是把北魏时的代郡和现在的代县混为一谈了。

鲜卑族是马背上的民族，骁勇善战者多，有文化修养者少。古弼是个例外，他是北魏前期为数不多的文武双全的人才之一。正因为如此，他被史家誉为北魏前期“谋军辅国，远略正情，有柱石之量”的人物。年轻时的古弼忠厚谨慎，喜爱读书，善于骑马射箭，估计遗传了他祖先的基因。他从政后，最初的职务是猎郎，这是北魏特有的一个官职，其实就是皇帝的侍卫，他的第一任老板是明元帝拓跋嗣。侍卫负责皇帝的安全保卫工作，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，这个职务一般都是官二代担任，估计古弼他爸官职也不小，否则不可能入编，但他爸是什么职务，史书没有记载。小伙子工作积极认真，敏捷忠直，身手不凡，又是皇帝身边的人，很快就脱颖而出，得到了赏识，被调到了太子拓跋焘身边当了机要秘书，太子说白了就是将来的皇帝，跟着皇帝混，小古同志的前途那是一片光明，估计梦里都要笑醒三回。

俗话说：好事成双。这时小古同志忽然有个意外之喜，那就是明元帝拓跋嗣给他赐名了。

“小古，你干脆叫古笔算了，”明元帝拓跋嗣找他谈话了。

“皇上，为什么？”小古一头雾水。

“因为你头尖——啊，不”皇帝说了半句话咽了回去，“是这么个意思，笔吗，取正直而有用之意，希望你做人象笔一样正直。”

“谢主隆恩。”就这样，小古从此就叫古笔了。同僚一看皇帝都赐名了，那我们也改称呼吧——“笔公”，从此古弼就正式荣升为“笔公”。

自从小古荣升为“笔公”之后，他的人生就开了卦，接下来取得的一连串的光环让他有点应接不暇了：西部大臣、立节将军、灵寿侯、侍中、尚书令、司徒、建兴郡公，可以这么说，大大小小的官真是挨个过足了瘾。老板也是一任接着一任，细细算来，“笔公”从头到尾一共侍候了四任老板，分别是明元帝拓跋嗣、太武帝拓跋焘、敬寿帝拓跋余、文成帝拓跋濬，妥妥的四朝元老。

征战四方——天下英雄谁敌手

“笔公”可不是徒有虚名，在北魏统一北中国的征伐过程中，古弼凭借他的文韬武略立下了赫赫战功。概括来说，他一共打了四场硬仗：北灭并州胡人，南伐赫连定，东征北燕冯弘，西讨仇池杨难当，下面让我们看看“笔公”是如何与天下英雄过招的。

北灭并州胡人：其实一共是两件事，一件是公元年，明元帝拓跋嗣去世，拓跋焘继位，史称太武帝。拓跋焘是一代猛人，小名狒狸，从小就心怀“廓定四表，混一戎华”之志，北魏的江山基本是他打下来的，大词人辛弃疾纵论天下英雄，也不无佩服地吟咏道：“可堪回首，佛狸祠下，一片神鸦社鼓。”。拓跋焘一上台就让古弼率兵征讨并州反叛的胡人，这一仗比较简单，过程没怎么记载。胜利后，古弼升了一系列官。第二件是在公元年八月，拓跋焘开疆扩土进行北伐，蠕蠕逃走。蠕蠕是当时柔然族的别称，柔然是公元四世纪后期至六世纪中叶，在蒙古草原上继匈奴、鲜卑等之后崛起的部落制汗国，拓跋焘认为柔然智力低下，像虫子一样讨厌，下令对柔然改称“蠕蠕”。这一仗柔然虽然腿快跑了，但拓跋焘得到一个消息，东部高车在已尼陂，人畜众多，东部高车也是一个游牧的部族，游牧于巳尼陂(今贝加尔湖)一带。拓跋焘想顺手把他们灭了，将领们都认为不能那样，拓跋焘不听。他派安原与古弼两员大将率领骑兵一万讨伐高车，大胜而归。并将东部高车族连同其他部的俘虏数十万人，马牛羊百余万迁到了漠南，安置在东到濡源，西到五原阴山的三千多里广阔草原上，命他们在这里耕种放牧，向他们征收赋税。拓跋焘命令古弼与长孙翰、刘洁、安原共同镇守安抚他们，古弼很好地完成了这个任务。这两仗，“笔公”立了大功，10分。

南伐赫连定：事发在公元年十一月，当时，古弼担任安西将军，随军征讨大夏皇帝赫连定，大夏(年～年)是十六国时期匈奴铁弗部赫连勃勃建立的政权，在今甘肃陕西一带，政权仅存在了二十四年。当时伐夏的统帅是太武帝拓跋焘，有什么样的统帅，就有什么样的将军，此战古弼担任2号主角。战斗不太复杂，过程如下：太武帝拓跋焘率领大军到达平凉后，停驻在泾水南。先派遣古弼和侍中张黎攻打平凉。赫连定从安定率领步兵、骑兵二万人前来救援，和古弼狭路相逢，古弼使出诱敌之计诈败，把敌人诱进了圈套。太武帝派高车族的军队飞奔攻打赫连定，斩首数千级。古弼乘胜攻取安定。这一仗，诱敌，斩首，拔城，一鼓作气。此战“笔公”表现亮眼，10分。

东征北燕冯弘：北燕是十六国时期的一个小国，位置是现在辽宁一带，当时的皇帝叫冯弘，在拓跋焘统一北中国的过程中，北燕也是被消灭的对象，公元年，拓跋焘做好了准备，开始讨伐北燕冯弘，古弼参加了这次战斗。先是，古弼与永昌王拓跋健合兵一处讨伐冯弘。冯弘环城固守，古弼一时也没什么办法，当时正值地里的庄稼熟了，古弼的军队就顺便把地里的庄稼收割了，也算没白来一趟。年，北魏重新征伐冯弘，这次冯弘向高句丽求救。高句丽派兵想把冯弘先救出来安顿到高句丽，结果老百姓大部分不想走。这时北燕有位大臣叫古泥，利用人们不想走的心理临时反了水，大开城门投降了魏军。这时古弼又怕古泥是诈降，也不敢轻易地进城，结果丧失了最佳的时机。最后高句丽派兵把冯弘救了出来顺利逃脱。这过程中还发生了个意外插曲，冯弘逃走时，古弼的部将高苟子想率兵追赶，结果古弼当时正喝的烂醉，拔出刀来拦着不让追，冯弘得以顺利跑掉。拓跋焘知道后可气坏了，一下子就把古弼掳到了底，贬为广夏门卫兵，打发他看大门去了。这一仗古弼因酒醉误事，跑了敌人丢了官，只能得5分。

西讨仇池杨难当：仇池是五胡中氐族建立的政权，当时基本汉化了，皇帝叫杨难当，控制着今甘肃一带。由于和宋、北魏两国接壤，两国都想把他拉拢过来，仇池国也乐得两面讨好，两面的册封都接受，便宜都赚。时间久了杨难当自我感觉良好，野心膨胀了，想把宋帝国控制的四川吃进来，这下宋国的皇帝刘义隆不干了，就派大将裴方明去教训他，裴方明三下五除二把杨难当赶出了仇池，重立了他侄子杨保炽。嘴里的肥肉让别人吃了，拓跋焘哪会善罢甘休，借着帮助仇池的名义任命古弼统领陇山以西各军，要把仇池再夺回来，古弼果然不辱使命，一上手就擒获了驻守在仇池的宋国秦州刺史胡崇之。古弼又和东路将领皮豹子乘胜追击，追的时候各将因山路险峻，又有很深的雪，用马不方便，都停留不前。古弼这回没喝酒，头脑比较清醒，于是他就独自进军，把宋国守狭亭的将领姜道祖赶跑了，最后平定了仇池。

这事还没算完，不久，氐人又推举了新的头领杨文德闹事，包围了仇池。古弼又迅速调集了部队将仇池的包围解除，杨文德率部逃到汉川。其余部队一听仇池的包围解除了，就准备退兵，这时古弼坚决不退兵，要求彻底解决仇池的问题，并说出了一番很有水平的话，他说：“现在虽然打败了贼军，但他们肯定会卷土重来，如果退兵，那就前功尽弃了。咱们不如积蓄力量等待他们。不出今年冬天，敌人必定前来，我们以逸待劳，绝对是百战百胜。”结果正如古弼所算。拓跋焘听说这事后，给古弼给予了高度的肯定：“古弼，哥算服你了，对付仇池，还是你点子多啊”这两仗，古弼的表现也是满分，10分。

千古诤臣——苟利国家生死以

我们经常念叨一句诗，“苟利国家生死以，岂因祸福避趋之”，要说这是谁写的，大家会不约而同的说“林则徐”，其实这句话最早出自我们广灵人之口，说这话的人就是“笔公”古弼将军。谈到这儿，不得不说的是古弼将军的性格，他的直性子历史上很少见，可以说这是他成功的原因，也为他结局被杀埋下了伏笔。如果你研究历史，可以发现，拓跋焘绝对是少有的善于纳谏的皇帝之一，除了唐太宗李世民可比外，再找不出第二个人。古弼有好几回让拓跋焘下不来台，换了别的皇帝，脑袋早掉了好几回了，但拓跋焘就忍了，就像唐太宗成全魏征一样，从某种程度上，拓跋焘也成全了古弼。

年正月，上谷地区的老百姓上书太武帝拓跋焘，说皇家划进打猎的园子占田过多，使得百姓无田可种，请求减半，以便赏赐给贫苦之家耕种。事关百姓，古弼就进宫去找拓跋焘汇报这件事，正碰上拓跋焘和一个叫刘树的大臣下棋，没注意到古弼，而古弼在哪里等了很久，都没有机会说这件事情，古弼顿时来火了，他忽然就站了起来，一把抓住了刘树的头发，当着拓跋焘的面把刘树暴揍一顿，扯头发，扇耳光，而且嘴巴里在不停地骂着：“国家大事没有处理好，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佞臣的错。”这让皇帝尴尬死了，连忙丢了自己的棋子劝解。古弼这才罢手，奏起事情来。

发生的第二件事情也是在这一年的8月，拓跋焘要去河西打猎，就让古弼留守在了京城。到半路的时候，拓跋焘发了一道旨意给古弼，让他安排人送一些强壮的马过去打猎，但是马匹送到后，拓跋焘一看全是些老弱病残的马。当下把拓跋焘气得半死，直接破口大骂：“这个“笔头奴”居然敢戏弄我，我回去了一定要杀了他。”古弼手下的人都听到了这个消息，都很害怕会牵连到自己，但是古弼却安慰他们说如果有罪的话，那也是小罪，而且陈述了理由：我那是为国家大事着想，强壮的马要留着军队用，皇上打猎用那些老马就可以了。接着他说了那句很著名的话：“苟使国家有利，吾何避死乎！明主可以理干，此自吾罪，非卿等之咎。”而皇帝听到之后，深有感触地说：“有这样的忠直之臣，真是国家的宝啊。”最后不但没有怪他，还奖赏了他。

还有一件事，太武帝拓跋焘在山北狩猎，捕获了几千头麋鹿，他下令调五百个牛车运输这些猎物，命令发走后不久，太武帝对随从的人说：“笔公（指古弼）肯定不会派车过来，你们不如用马运得迅速。”走一百多里后古弼的奏疏就到了，说：“今年的谷穗已经下垂变黄，桑麻大豆也布满田野，山猪大雁经常偷吃啄食，再加上风吹雨打的损失，早收与晚收要相差三倍。请皇上恩准暂缓拉运麋鹿，老百姓收秋要紧，咱们的牛车还是先配合老百姓收获庄稼吧，您拉猎物再想别的办法。”直接回绝了皇帝，拓跋焘倒也没有生气，对左右的人说：“笔公果然如我所料，真是国家重臣啊。”

瑕不掩玉——“笔公”的缺陷和弱点

金无赤足，人无完人。古弼虽然端谨慎密，出将入相，但他本人也有缺点，当然，瑕不掩玉，虽然这些缺点并不影响古弼做为直臣的名声，但千里之堤，溃于蚁穴，做为政治人物，在动不动就砍脑袋的封建社会，有时它们带来的结果却是致命的。史书记载了他的两个明显的缺点，一个是好酒，一个是贪财。因为醉酒，他放跑了北燕冯弘，被贬为看大门的，教训不可谓不深刻。关于他的贪财，史书上记录了两件事，一是古弼与李顺接受了凉州方面的贿赂而阻挠太武帝拓跋焘西征。拓跋焘准备征讨北凉沮渠牧犍，大臣崔浩表示支持，而古弼，李顺等人反对出兵。他们说那地方是不毛之地，一望无际的大沙漠，冬天大雪封路，不能通行，打下来是一毛钱的价值也没有，白费人力物力。崔浩不是傻子，引经据典给予驳斥：“《汉书·地理志》称：‘凉州之畜，为天下饶。’若无水草，何以畜牧?又汉人为居，终不于无水草之地筑城郭、立郡县也。此言大诋诬于人矣。”并一针见血地指出：“汝曹受人金钱，欲为之辞，谓我目不见便可欺也!”(《魏书》卷三五《崔浩传》)在讨伐北凉之后，拓跋焘发现凉州地区水草丰饶，和崔浩所说一样。古弼等人显然是拿了人家钱财而阻挠国家统一北方的大计。还有件事是仇池氐人杨难当归顺北魏之后，拓跋焘下诏让古弼把杨氏子弟全部送到京都。杨难当的侄子杨文德用四十斤黄金贿赂古弼，结果古弼便没有把他送到京都。这两件事拓跋焘因为古弼有战功，都没有追究。

拓跋焘一世英雄，死相却不好看，公元年，拓跋焘遇刺而亡，随后，北魏又换了两个皇帝。常言说，江山易改，本性难移，估计古弼依旧是本色出演，新皇帝上任后他的臭脾气一点没变，别人哪受得了他这个，没几天就因为和皇帝意见不和被免了职，他被免职之后又经常发劳骚，这话传到新皇帝耳朵里，更恨的他要死。毕竟像唐太宗那样胸怀的人寥寥无几，正好，有人告发古弼行巫蛊之事，这在古代可是死罪，就是我们土话说的扎了个小人配正午诅咒人死，新皇帝就找了这个由头把古弼给处死了，当时天下人都认为他死的很冤枉。

孔子说：“邦有道，危言危行。邦无道，危行言孙。”这话告诉我们，在环境改变的情况下，就必须及时的转换角色，一朝天子一朝臣，没有谁会永远的惯着你。我们的“笔公”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，依然我行我素，最后导致了自己的人生悲剧。一代名臣“笔公”古弼就此长眠于地下，但广灵人民没有忘记这位老乡，明代以来，古公做为广灵的杰出人物就在乡贤良祠祭祀不绝，我想他的故事，将会永远流传下去，滋补着一代又一代的广灵人。

于年7月7日夜

作者简介

刘众一，男，年生，山西省广灵县人，行政工作者，喜钻研文史。作品散见于《九洲诗文》《壶泉文艺》《大同晚报》等报刊杂志。作品以诗、词、文学评论为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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